汉末群雄系列之刘表（尾声，其一）

煮酒论英雄，且谈三国人物。

刘表重大事件之十二——争夺豫章郡

在上一期笔者主要讲了官渡之战期间，刘表坐观成败的真正原因，是荆南四郡在张羡率领下发起了大规模叛乱导致。那么除了被动的平叛战争，刘表是否就像《三国演义》中描述的人畜无害，毫无扩张称霸野心的老实人呢？

之前的几篇文章均提到《后汉书》、《三国志》刘表传记存在将其过度贬低的例证，本期继续挖掘刘表历史真实形象，看看与大家固有印象中的刘表存在多大差别。

对于演义中塑造的刘表忠厚长者形象，我们都知道是艺术改编，就不过多探讨了。那么提起正史中的刘表，您也许会想起“外宽内忌、好谋无决”这种史书给出的评价，或者是“坐谈客”等等，总之大概是并非善类，想法很多却犹犹豫豫，有些徒有虚名的类型。需要注意，这种形象来源于范晔、陈寿修史书时在传记之后的个人评语，是对历史人物的评价而非历史事实本身。至于事实怎样，笔者暂且不去评论，先整理一下相关史料，您也许会有新的认识。

《三国志·诸葛亮传》载：亮早孤，从父玄为袁术所署豫章太守，玄将亮及亮弟均之官。会汉朝更选朱皓代玄。玄素与荆州牧刘表有旧，往依之。

《献帝春秋》载：初，豫章太守周术病卒，刘表上诸葛玄为豫章太守，治南昌。

这段说的是诸葛亮年少时跟随叔父诸葛玄投奔荆州刘表的原因。对于诸葛玄的豫章太守来历，有两种说法，一种是袁术任命，一种是刘表任命。诸葛玄在争夺豫章的战斗中败给了刘繇与朱皓并身亡，诸葛亮则先期前往襄阳投奔刘表。

不论两种版本有何差异，总之有一点是确定的，即诸葛玄在形势不利情况下想到的是投奔刘表而非袁术，显然刘表才是诸葛玄真正的后台。

跟诸葛玄争夺豫章太守的朱皓来头可不简单，他是大名鼎鼎的朱儁之子，又是朝廷任命，自然比诸葛玄名正言顺。而支持朱皓的扬州牧刘繇也是一方诸侯，这场争夺的背后实质是荆州牧刘表与扬州牧刘繇之间的对抗。

这件事发生的时间在建安初年（197），需要注意的是此时的孙策已经渡江，刘繇已丧失大部分地盘退守豫章，这是刘繇最后的翻盘希望。刘表趁此时派出诸葛玄争夺豫章，大有趁人之危的意思。只是诸葛玄没打过刘繇兵败身死，没几个月刘繇也去世了，刘繇的继任者华歆投降孙策，豫章就成为孙策的势力范围。

说起来刘繇与刘表很相似，作为朝廷任命的扬州刺史，毫无根基的情况下硬是聚起一班人马跟袁术划江而治对抗经年，被朝廷加封扬州牧的实力派，只是斜刺里杀出个孙策让刘繇始料未及。刘表能对退守豫章的刘繇出手，这个时机掌握得非常毒辣，完全不是坐观成败的风格。

当豫章的主人从刘繇变成孙策，刘表是否会有所忌惮呢？答案是并没有。

《三国志·太史慈传》载：刘表从子磐，骁勇，数为寇于艾、西安诸县。策于是分海昏、建昌左右六县，以慈为建昌都尉，治海昏，并督诸将拒磐。磐绝迹不复为寇。

尽管豫章已经是孙策的地盘，刘表可没在怕，而是让其从子刘磐领兵镇守长沙郡攸县，多次向东面进攻。孙策则从豫章郡分出六个县设立建昌都尉辖区，专门让太史慈管理以应对刘磐的进攻。刘磐不是太史慈的对手，这才停止用兵。

这里还要注意，诸葛玄兵败在建安初年（197），转年荆南四郡就发生了张羡叛乱，长沙郡暂时脱离了刘表控制，等到刘表镇压叛乱已经是官渡之战期间，刘磐进攻豫章又在此之后，可见刘表对于向东方扩张的心思是积蓄已久。

刘表重大事件之十三——抢占交州

裴松之注引《志林》载：是时曹、袁相攻，未有胜负。案夏侯元让与石威则书，袁绍破后也。书云：“授孙贲以长沙，业张津以零、桂。”

这段史料说的是官渡之战期间，夏侯惇给一个姓石字威则的人写信，说把长沙给孙贲，零陵、桂阳给张津。孙贲是孙策的堂兄，时任豫章郡太守，张津则是交州牧。这则史料信息量很大，显示曹操在官渡之战期间不仅在正面战场跟袁绍一争高下，在外围也没闲着，到处拉拢支持者。

之前文章提到过，刘表对于袁曹之争是表了态的，公开支持袁绍。然而因为张羡的叛乱导致刘表无力出兵支援袁绍。曹操为了打击刘表，在联络张羡之外，还联系了荆州更东面的扬州豫章郡孙贲，以及更南面的交州牧张津。

孙贲在江东阵营一直拥有特殊地位，曹操有意分化孙贲跟孙策孙权的关系，所以表示愿意把长沙让给孙贲而非孙策孙权。从后续历史发展而言显然没有分化成功。下面重点要说的是交州的张津。

《三国志·薛琮传》载：…次得南阳张津，与荆州牧刘表为隙，兵弱敌强，岁岁兴军，诸将厌患，去留自在。津小检摄，威武不足，为所陵侮，遂至杀没。

交州在汉末三国时期基本尚处于蛮荒之地，人口少管理又松散，实力在东汉各州敬陪末座。不过张津对自己的斤两显然没有清楚的认识，多少也跟曹操的鼓动有关，竟然连年出兵攻打荆州。蚊子总来叮咬也很烦人，刘表只能奉陪。当然张津不可能打赢刘表，连年徒劳无功疲惫将士，搞得怨声四起，最后张津被部下杀死。

如果刘表真如多数人刻板印象那般忠厚老实，张津死了也就死了，跟自己没什么关系。但是重点来了，刘表得到消息火速任命零陵人赖恭为交州刺史，适逢苍梧太守史璜也去世了，于是刘表又任命长沙人吴巨为苍梧太守。

掌控朝廷的曹操当然不能允许刘表掌控交州，于是加封交阯太守士燮为绥南中郎将，统领交州七郡。

《三国志·士燮传》载：汉闻张津死，赐燮玺书曰：“交州绝域，南带江海，上恩不宣，下义壅隔，知逆贼刘表又遣赖恭窥看南土，今以燮为绥南中郎将，董督七郡，领交阯太守如故。”

好个“逆贼刘表”，曹操跟刘表之间争夺交州的火药味异常浓烈。刘表任命的赖恭和吴巨驻守在苍梧，士燮则作为本地家族在交阯根深蒂固，双方一时间分庭抗礼谁也奈何不了谁。

不过总而言之，自此之后刘表的势力范围不再局限于荆州，在交州也有了地盘。这次刘表的出手与豫章那次同样快准狠，而且这次抢占先机，被动的曹操只能大骂刘表“逆贼”，也无法改变交州刺史已由刘表任命的现实。

刘表重大事件之十四——北伐曹操

刘表不光对扬州、交州积极扩张，对曹操已经占据的南阳郡也没有放弃。

建安六年（201），刘表便出兵一万北上，攻占了南阳郡的西鄂县。

《三国志·杜袭传》载：会荆州出步骑万人来攻城，袭乃悉召县吏民任拒守者五十余人，与之要誓。

这里说杜袭率领五十几个人守城，实际情况是大部分军民正在农忙，恰巧城中守备空虚。因此尽管奋力抵抗，还是没能挡住刘表军。不过很奇怪，刘表派出一万人北上，不应该只拿了一座县城就停下来。为什么没有继续进军呢？

原来，刘备在汝南败给了曹操，导致刘表侧翼受到威胁，只能停止进军。

之前官渡之战期间袁绍曾经派刘备两次到汝南联合当地反曹力量，刘备第二次到汝南后就脱离了袁绍，把汝南当成了根据地。曹操曾经派蔡阳去打刘备但没打过反而被杀。袁绍官渡战败后，曹操稍事休整，便亲自领军来打刘备。

《三国志·先主传》载：曹公既破绍，自南击先主。先主遣麋竺、孙乾与刘表相闻，表自郊迎，以上宾礼待之，益其兵，使屯新野。

刘备不是曹操对手，只得投奔刘表。所以刘表的北伐也只得迅速中止，改将刘备安置在新野，给其增加兵力以防备曹操。

说句题外话，刘备为何常被人称作“刘豫州”，除了这是朝廷任命名正言顺的官职外，刘备确实控制过汝南这个豫州最大的郡，所以刘豫州并非完全是虚名。

火烧博望坡作为著名的三国典故，大家都耳熟能详。《三国演义》里这场仗的起因是曹操派夏侯惇、于禁、李典主动讨伐刘备，初出茅庐的诸葛亮设下精妙的计策，火烧曹军。然而正史中这场战役跟诸葛亮没关系，是刘备自己打的，而且是刘表主动命令刘备北伐。

《三国志·李典传》载：刘表使刘备北侵，至叶，太祖遣典从夏侯惇拒之。备一旦烧屯去，惇率诸军追击之…惇等果入贼伏里，战不利，典往救，备望见救至，乃散退。

这场战斗是刘表趁曹操渡过黄河同袁谭、袁尚开战之时，打算偷袭曹操。然而从刘备设伏击败夏侯惇之后却撤退的表现来看，刘备的兵力必然不占优势。可以想见刘表是赶鸭子上架，只让刘备本部兵马出击，自己并没有出兵配合。

为什么会这样呢，笔者认为应该是刘表觉察到刘备的威胁。刘备辗转多地投靠过许多人，从来没有一次老实安稳的。刘表不可能不清楚，所以把刘备放在新野一方面看重刘备能力强能帮自己看守北大门，另一方面也得防范刘备尾大不掉。所以刘表让刘备去偷袭许昌自己却不出兵配合，摆明了就是想让刘备消耗掉一部分实力，让刘备维持着饿不着也撑不死的状态。

至于为什么刘表格局不能再大点，集结主力部队跟刘备一起北伐，说不定能偷袭成功。对于这点，也许可以说刘表确实器量有限，眼光不够长远，不肯下大本钱干大事，结果打的仗都是小打小闹。

结合本期介绍的争夺豫章、出兵交州、北伐曹操的几次用兵来看，确实规模并不太大。笔者认为主要原因还是跟刘表的权力根基不稳有关。几次小规模用兵都是属于赢了有得赚，输了不亏本，都是挑选对手最弱的时机出手。

那些小规模战事荆州的本地大族可以捞得好处，也就愿意跟着刘表去干。可是说到大举北伐曹操，那就是赢了好处未必很多，输了性命难保的事情。为什么这样说呢，因为假设击败曹操，刘表势必会迎奉汉献帝，身边一众朝廷大臣的名义地位得基本维持，兖州豫州的大族利益也得尊重，可这些对荆州的南方大族们没什么好处。可是一旦打输了让曹操南下，这些当初支持刘表北伐的人就要遭殃了。这种情况跟江东孙家很相似，东吴的投降派长期拥有很大影响力也是相同的原因。孙家已历三世尚且有张昭等人公然谈论投降，刘表孤身一人空降荆州，底下有几个人会死心塌地追随呢？

吴巨

也就是说跟曹操全面开战一旦落于下风，刘表的势力很有可能从内部瓦解掉。这才是刘表虽然公开支持袁绍，却始终没有跟曹操全面开战的最根本原因。至于说刘表是个谦谦君子忠厚长者，完全无稽之谈，他的野心不比任何诸侯小，该用兵抢夺地盘时他都出手了，只是自身权力基础的不稳定让他无法充分发动荆州全部力量罢了。

本期主要讲了刘表与其他势力的几次较量，刘表后续还有怎样的表现，下期继续讲。感兴趣的小伙伴们敬请点赞加关注，感谢您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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