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人传》~第277篇

文/卢秀辉

冒襄（1611年4月27日~1693年12月31日），字辟疆，号巢民，一号朴庵，又号朴巢，明末清初的文学家，南直隶扬州府泰州如皋县（今江苏省南通市如皋市）人。

冒襄有“东南秀影”和“人如好女”之名，他的一生极富女人缘。冒辟疆一生除“露水夫妻”外，和他共同生活过的女性就有十多位。而且，爱他爱的死去活来。

冒襄是世代仕宦之家，他幼年随祖父在任所读书，董其昌称他为初唐的王勃，寄希望他“点缀盛明一代诗文之景运”。

冒辟疆家境优越，除文才外，仍纨绔子弟。他身上有豪贵子弟的恶习，也有顾盼自雄的豪气。喜谈经世大务，又好名姬骏马之游，过着脑满肠肥的生活。冒襄在《送别程明士》一诗中说：

程君一生湖海客，慷慨悲歌古无匹。

当代谁人更游侠，意气纵横称第一。

余也愁病隋堤别，片言相托成胶漆。

忆昔君家蜚语连，竹林大阮真可怜。

孤身七入蜚狐塞，独夜长歌《猛虎》篇。

保孤全宗果不易，此事已有千人传。

月明跌荡旗亭肆，握手秋宵论往事。

阙下将为汗漫游，座间不露英雄气。

余也有子趋燕台，何时振融还归来。

托君之语语何骤，此意敢望常人哉。

西风萧萧日将夕，满目骊歌留不得。

为我须乾白玉壶，因君一拓黄金戟。

冒襄六次乡试，六次落第，连举人都没有考上，还被追捧，岂不怪事？1636年，冒襄二十六岁时，与金坛人张明弼结盟，参加复社。张明弼和冒襄结盟的第二年，就中了进士。冒襄同陈贞慧、方以智、侯朝宗因为过从甚密，人称为“四公子”。1639年，由吴应箕起草、冒襄等复社140余人具名的《留都防乱公揭》 ，使得阮大铖之流声名狼藉，如过街老鼠，惶惶不安。

甲申之乱，阉党余孽阮大铖投靠马士英，当上了南明的兵部尚书兼副都御史，他要报复复社诸人。冒襄因避战乱，举家逃往南京。阮大铖想拉拢冒襄，分离复社，被冒襄拒绝了。阮大铖便派遣锦衣卫逮捕他，他连夜逃往扬州，找到了史可法，在史可法的荫庇下，才躲掉了这场灾难。冒襄在《秦溪蒙难(四首)》 一诗中说：

一

苍茫古僻暮天幽，积雨平林不系舟。

檐溜滴残孤枕血，砌蛩啼彻异乡秋。

伤心霜雪摧双鬓，沉陆风波拒一鸥。

不有良朋急同难，全家流浪孰淹留。

二

乐郊自古称秦海，偏我栖迟遇大兵。

俯仰以外皆残掠，囊橐之中肆倒倾。

贽虎告人怀彼怒，想山何径暗通盟。

人生到此无生理， 回首高堂独动情。

三

大难方离病复攒， 沓遭疟痢更伤寒。

冰山碎后方知火， 剑树摧来迅若丸。

长夜不眠如度岁， 此时若死竟无棺。

萧骚孤客谁曾问， 药饵恒兼薪米难。

四

羁栖憔悴不堪问， 遥忆家园隔万军。

海鳄不驱徒坏陆， 鬼方何力惨伤群。

追呼人耐千金赋， 展转心怀二祖坟。

此外更无堪系念， 英山朴树古巢云。

公元1645年6月，如皋陈君悦组织义兵抗拒清廷官吏，冒襄怕坐陷其祸，再次举家逃往浙江盐官。从夏至冬，辗转颠沛，在马鞍山“遇大兵，杀掠奇惨”，“仆婢杀掠者几二十口，生平所蓄玩物及衣具，靡孑遗矣”。这一切在他思想上产生了激烈的变化，第二年他从盐官回归故里隐居。冒襄他不想参与激烈的血肉斗争，他只是口惠实不至，如同他对陈圆圆、李十娘，包括对董小宛，他也不过如此。他的政治态度也由此可知，有钱的大少，只是任性而已。

冒襄一生中最为闪光的地方，是不肯仕清。降清的复社成员陈名夏告诉他，当权人物要“特荐”他为官。但是，冒襄以痼疾“坚辞”了。康熙年间，开“博学鸿儒科”，冒襄属应征之列，但他坚辞不赴。入清后，冒家家道中落，在财力不继的情况下，他收养了东林、复社和江南抗清志士的遗孤。

冒襄天生就是个浪荡公子，他19岁成婚，娶了中书舍人苏文韩的三女儿苏元芳为妻。苏元芳是才女，能书善画。

冒襄二十岁时，南京秦淮河对岸的国子监参加乡试。冒襄在秦淮河上大开眼界，结交了“有姿色”的名噪秦淮的“王家三胞胎”中的二妹王节娘。冒襄一生很贪色，在和王节娘交往时，又留连于另一名嫂李十娘的“寒秀斋”，李十娘是“冒公子的红颜知己”。秦淮河上的名妓，人人都有有风流手段。李十娘对冒辟疆欢情自接，嬉怡妄倦。

从崇祯三年冒襄二十岁起，就和李十娘相好。至南明弘光元年，十六年间，冒襄先后6次赴金陵乡试，都留宿在李十娘处。崇祯十二年乡试之前，学使倪三兰出了30道时文题，命考生务必在入闱前交稿。冒襄利用午夜与十娘同寝之时，边贪欢爱边打腹稿，仅仅用了一个月时间，就完成了学使布置的作业。一时，传为风流佳话。

引得吴三桂一怒为好颜的陈圆圆，也是冒襄的相好，不是阴差阳错，也轮不到吴三桂颠鸾倒凤。崇祯十四年春天，冒襄途经苏州，听闻陈圆圆的风流，前去买宿，两人爱的死去活来。离别时，冒襄答应陈圆圆，秋天再来赴巫山之会。秋天，冒襄携母马恭人来找陈圆圆，得知她已为豪家妾。那知在阊门，又见陈圆圆，与她订下了第二年二月的“嫁娶之约”。冒襄再来时，陈圆圆已被人买下送往京城，欲献给崇祯。机缘巧合，被吴三桂买去，纳为小妾。李自成进京后，陈圆圆又被李的大将刘宗敏纳为妾。

冒襄转身又去找老相好董小宛。崇祯十五年十二月十五日，在柳如是的斡旋下，由钱谦益出面给小宛赎身，冒襄带董小宛从苏州来到如城，冒襄将她安顿在“水绘园艳月楼”内辟为“别室”，第二年四月正式立为“如夫人”。这一年，小宛20岁，冒氏33岁。

董小宛16岁时，与柳如是、李香君等同为“秦淮八艳”。1639年她和冒襄初识时，就一见倾心，她多次向冒襄表示过仰慕，均未得到他的首肯。冒襄当时一门心事在名妓陈圆圆身上。董小宛才艺出众，能诗善画，尤其擅长抚琴。董小宛性格温和，善于哄人。她入冒家后，与冒襄的母亲马恭人和冒襄的妻子苏元芳，相处的极为融洽，董小宛对她们恭敬顺从。

甲申之变，冒襄急于逃难，将家产丢得一干二净。 生活艰难，温饱难顾，董小宛变得十分虚弱，冒襄连续几场大病，全是董小宛一人照顾，她的身体顷刻间垮了下来，二十多天喝不进一口水。顺治八年（公元1651年）正月初二，董小宛仙逝，年仅28岁，葬之于如皋影梅庵。那一年，顺治才十四岁。她死后，冒襄说，他一生的清福，都在和董小宛共处的九年中享受尽了。

董小宛刚刚去世，冒襄又和一吴姓女子，同病相怜，日久生情。但是，冒襄却纳婢女吴扣扣为妾。吴女失望之余，遁入空门。冒襄也没有强留，在城南杨花桥旁盖了一座小庙，名号“别离庙”。

冒襄五十五岁时，纳蔡含为妾。五十七岁时，又纳金钥为妾。蔡含工画，金玥善治印，人称“冒氏双画史”。冒襄与她们二人也是老相好，董小宛在世时，赋闲于“染香阁”，轮不到她们得宠。董小宛一死，才轮到她们。冒襄六十八岁时，又纳过一次妾，小妾为他生了一个女儿。

冒襄的书法，是学董其昌的。他在学习董其昌书法方面下过很大工夫，深受董氏审美趣好的影响。 他的书法于恒稳柔和的气象中，可见布局的萧散雅淡，他的作品中有虚灵缥缈的气韵。冒襄也是有自己的，他的书法追求了一种拙趣，他喜用扁式来压缩字形空间，这一点，无疑得益于苏东坡。明亡后，冒襄的书法创作更为大胆张扬，表现出疏狂、旷野的独特艺术品格。他用或浓或淡的墨色、或急或徐的节奏，不拘一格，恣意挥洒，将动静完美融合，一如其文章的抑扬顿挫。

冒襄不仅能唱诗、写字、编剧、 作文，他也画画。大多以逸笔草草，不求功利，他的画作并无任何门派束缚的痕迹，而是顺其时下的风尚，一任逍遥。所以，看他的画，毋求其形神俱备，只求随形得神。他的画受董其昌的影响最为显著，凭其文思、博闻、才情与见识，一超直入。董其昌真实的价值所在，为文人雅士的游戏人生与艺术，提供了一种价值发现与确认的口实。匠人、艺子的画不值钱了；文人士子的戏墨才是艺术的真谛。

冒家的实力使冒襄从小就有条件见到宋元名迹，崇祯年间他就曾携带家藏名作，再次请教于“邗江舟中”（扬州）的董其昌。 以其所表现出的风情大略而言，其绘画语言的运用，基础于元人，尤其以倪瓒、 吴镇为楷模，并由此参悟到了董其昌的“画禅”精神。冒襄传世不多的绘作，习惯于笔法中较多地流露出散漫与随意，而有别于职业画家通常所具有的严谨、亦或匠气。

卢秀辉有《为冒辟疆歌》一首，诗云：

汝是纨绔浮大白，

惯在芳丛寻花魄。

也能作诗文，

宴安鸩毒穿肠客。

天下此时已乱零，

落花春色玉楼碧。

几许圆圆成空诺，

惹来三桂刀不息。

可怜小宛入冒庐，

妙龄玉手伺羹食。

相公卧在床，

六十昼夜竟天泽。

背上生疽妒逸才，

倚靠小宛睡尺窄。

屈指百天坐，

坐卧君安适。

得妇如此入喜幂，

苦却小脚屐。

极度羸弱人不支，

留君空人忆。

此生若恨疾，

何必醉太极。

书画学董宦，

一生深其植。

风流轻转云横见，

乐天知命旧日识。

愁碎推山有健锋，

行遍天下陷胸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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