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郎，该起来吃药了”金莲扶起大郎，娇嗔的唤到。

只见金莲左手扶起武大，右手把药便灌。武大呷了一口，说道：“大嫂，这药好难吃！”那妇人道：“只要他医治得病，管甚么难吃！”武大再呷第二口时，被这婆娘就势只一灌，一盏药都灌下喉咙去了。

金莲便放倒武大，慌忙跳下床来。武大“哎”了一声，说道：“大嫂，吃下这药去，肚里倒疼起来。苦呀!苦呀!倒当不得了！”这妇人便去脚后扯过两床被来，没头没脸只顾盖。武大叫道：“我也气闷。”那妇人道：“太医分付，教我与你发些汗，便好得快。”武大再要说时，这妇人怕他挣扎，便跳上床来，骑在武大身上，把手紧紧地按住被角，那里肯放些松宽。

大郎哎了两声，喘息了一回，肠胃迸断，呜呼哀哉!身体动不得了。那妇人揭起被来，见了武大咬牙切齿，七窍流血，怕将起来，只得跳下床来，敲那壁子。

相信看过水浒传的读者对这一幕依然历历在目吧。而金莲喂武大的加料药汤里面加的一味毒药就是砒霜。

砒霜，这一味让人闻风丧胆的毒药。一直扮演着谋财害命的负面角色，在古代中国是皇权之下彰显权威催命符，在外国，它被称为“继承粉末”，被人用来毒死有钱的亲人来获得遗产。

然而，恶毒的面具下，砒霜却是一直以来扮演着另一个不为人知的角色—治病救人的猛将。

一、什么是砒霜？

砒霜砒霜，即是砒的霜。这里的这个砒指的是产生砒霜的原矿石。这个矿石叫做砒石，而砒霜正是从砒石中通过升华的方法制作而成的。

《本草纲目》记载，因其药性凶猛而来: “砒，性猛如貔，故名。”貔是古代神话传说中的一种猛兽，这里用来比喻砒石凶猛的药性。“霜”是中药制剂的一种，指药物以天然形态呈现或经加工而产生的松散粉末或析出的细小结晶，因形态与寒霜相似，故名“霜”，相应的加工方法在中药炮制学上称为“制霜法”。药物制霜后可以起到缓和药性或者增强疗效的作用[1]。

二、江湖毒物鹤顶红

鹤顶红，同样也是江湖上让人闻风丧胆的毒药。惨死在鹤顶红手下的人物同样也不在少数。那么鹤顶红与砒霜有什么关系吗？

其实，鹤顶红就是不纯的砒霜，两者的成分都是三氧化二砷。因为中国古代的诸多忌讳，对砒霜采取了一种隐晦的说法，又因为这种不纯的砒霜外表呈现红色，所以称为“鹤顶红”。

而鹤头上的红色丹顶，其实并没有毒性。

砒石

三、艺高人胆大，古人却用砒霜治大病

砒霜被中医应用的历史已经有1500多年了。最早记载于《雷公炮炙论》中。往往被历代医家用于疑难杂病之中。然而，如今敢用砒霜者几无。

砒霜作为传统的以毒攻毒药物,其药性峻猛,有蚀疮祛腐、杀虫、劫痰、截疟等作用。

一般用于痔疮、痕疲、痈疽恶疮、走马牙疮、癣疮、寒痰哮喘、疟疾、痢疾等病证的治疗。

砒霜除上述作用外,还有软坚散结之功。如《本草蒙荃》已记载砒霜有“溃坚磨积”作用

在砒霜的多个应用方剂中,已广泛应用于痪痈、鼠病、痪瘤、瘤癖、翻花痔、噎隔、翻花瘤等痛瘦积聚病证,这些病证与现代恶性肿瘤的表现十分相似,可以认为,砒霜早在1200多年的宋代,已开始用于治疗恶性肿瘤。

四、涨知识，剧毒砒霜，古人会怎么用？

砒霜毒性竣猛，古代的临床应用向来都是严格控制,以防中毒。一般情况下，据文献记载，砒石内服一日量0.01~0.03g,一般入丸、散服用,或做成注射剂使用外用可研末撒、调敷,或人膏药贴之。砒霜内服一日量0.003~0.006g，外用同砒石。因其用量甚微,单用时要加赋形剂,制成复方膏、丹后,始能内服或外用[2]。

而像金莲姐姐入汤剂的用法是绝对禁止的。

令人称奇的是，如果不采用胃肠道给药，采用注射剂进行静脉滴注，却发现砒霜的毒性明显降低。究其原因或许与注射给药避开了砷剂在胃肠道内起化学变化及吸收有关。

砒霜

五、砒霜中毒的临床表现

武大郎口服金莲的砒霜之后，大郎狂喊：“苦呀!苦呀!倒当不得了！”然后肠胃迸断，呜呼哀哉!身体动不得了，咬牙切齿，七窍流血。

那么，砒霜中毒后的症状真的是这样么？

首先这里要澄清，砒霜无色无味，大郎嘴里所说的“苦”应该是他所喝的中药原本的味道，并非是加了砒霜之后变得更苦。

口服砒霜后，一般会出现以下的几个阶段：

入腹后1~2小时(快者15~30分钟)即可出现症状。首先会表现出咽喉有烧灼感,咽干口渴,流涎呕吐。继而出现阵发性或持续性腹痛,泻下粘液血便或米汤样粪便,甚至血水样便,严重者可引起脱水、酸中毒及休克。接着，随着胃肠道吸收，越来越多的砒霜进入血液，中枢神经系统症状随之发生，这时就会出现头晕、头痛、烦躁不安、惊厥、意识模糊、以致昏迷。最后可因呼吸中枢麻痹而死亡。

此外，急性中毒可并发急性肾功能衰竭、多发性神经炎、中毒性肝炎和心肌炎。慢性中毒主要表现为食欲减退,疲乏无力,反应迟钝,发落视朦,头晕烦躁,四肢麻木,腿痛破行皮肤接触者可发生皮炎,出现各种皮疹,色素沉着,表皮角化等[2]。

结合砒霜中毒的临床表现，对比《水浒传》中对武大郎中毒症状的描述，我们会发现武大郎的真正死亡原因可能并不是由于砒霜中毒导致的。

综合网络上很多的观点分析，我比较认可的观点是西门庆一脚踢在武大郎的“心窝”，实际上可能在上中腹甚至偏左，造成的胸腹部外伤导致了脾破裂，瞬间出血量可达1000毫升以上，令伤者出现蜡黄色的严重贫血体征。他严重失血后体力不济，于是卧床不起。偏偏潘金莲灌了武大郎药后还拿被子蒙住，又骑到其身上死命用力按住，他挣扎触动脾破裂伤口，发生了“延迟性脾破裂”，脾包膜被潘金莲弄破后，失血在1000毫升以上，迅速死于失血性休克。

白血病儿童

六、剧毒的砒霜如今却是治疗早幼粒细胞白血病的功臣

三氧化二砷注射液，就是砒霜，每次用量在5mg~10mg之间。也就是说，这一只注射液，如果口服，已经达到了中毒剂量。然而，如果用于静脉注射，它却有神奇的作用。

这个作用，让它成为了与青蒿素一样，在中药现代化中为数不多的成功者。

砒霜治疗急性粒细胞白血病的发现经历了三个不同的阶段。

第一阶段是1865 年德国医生首先使用砷剂治疗白血病，但由于是个案报道且疗效不稳定而被遗忘 第二阶段是1931 年美国医生发现砷剂治疗慢性粒细胞白血病效果较好，做了详细临床和病理学观察，明确了砷剂降白血病细胞的特异作用，但后来被新疗法取代

第三阶段是1970 年代末对白血病的重新分类和基因诊断的新发现，使急性早幼粒细胞白血病( APL) 成为独立亚型。哈尔滨医科大学的医生在从中医药寻找抗癌药的努力中，重新发现了含砒霜的中药复方治疗白血病有效现象，并于 20 世纪80~90年代将三氧化二砷单体治疗白血病的特异性锁定在治疗急性早幼粒细胞白血病中最有效[3]。

至此，整个发现差不多用了一百多年的时间，砒霜用于治疗癌症的适应症、用法用量被完全确认。

总结：是药三分毒，而砒霜却是九分毒。砒霜中毒，口服最严重，万不可入汤剂。砒霜中毒，先是消化道反应后未中枢系统反应，发生时间大多1~2小时。猛药治苛症，九分毒的砒霜治疗的却是治疗致命的急性白血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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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文献：

[1]. 王锦与任定成, 砒霜名实考辨. 中国科技史杂志, 2019. 40(01): 第104-112页.

[2]. 华海清, 王锦鸿与秦叔逵, 砒霜古今应用探讨. 中国中药杂志, 2003(02): 第95-98页.

[3]. 李永明, 砒霜治疗白血病的三次高潮和创新点. 中国中西医结合杂志, 2017. 37(04): 第401-40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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