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丹部族，本无姓氏，惟各以所居地名呼之，婚嫁不拘地里。至阿保机变家为国之后，始以王族号为横帐，仍以所居之地，名曰世里着姓。世里者，上京东二百里地名也。复赐后族姓曰萧氏。番法，王族惟与后族通婚，更不限以尊卑，其王族、后族二部落之家，若不奉北主之命，皆不得与诸部族之人通婚。或诸部族私相婚嫁，不拘此限，故北番惟耶律、萧氏二姓也。”

——《契丹国志·部族志》

众所周知，契丹本是个“畋鱼以食、皮毛以衣、马逐水草、人仰湩酪”的游牧部落，在很长一段时间内生产力低下，文化上实在有些贫瘠。根据《契丹国志》的这段记载，在契丹部落里，一开始大家连姓氏都没有，直到开国君主阿保机建立辽国时还是以自己住的地方为姓。

辽上京遗址文保碑

那时候，他住在上京（即辽上京，位于今天的内蒙古自治区巴林左旗东南郊，有遗址存世）东面二百里的“世里”，而“世里”的汉译正是“耶律”，这就是辽国国姓的来源。此外，由于辽太祖非常仰慕汉高皇帝刘邦，他还为自己选定了一个汉姓——刘（“太祖慕汉高皇帝，故耶律兼称刘氏”）。

资深汉文化粉丝辽太祖深知，刘邦的成功离不开丞相萧何的忠心辅佐，为了表达对自己对萧何的敬意，也表示对功臣的褒奖和期许，他将为他立下汗马功劳的几个大族赐姓为“萧”， 也就是专出皇后、皇妃的后族萧氏。因此，大辽其实就是皇族耶律与后族萧氏的天下。

胡瓌《出猎图》中的契丹人打猎场景

问题来了，《契丹国志》里说，“其王族、后族二部落之家，若不奉北主之命，皆不得与诸部族之人通婚”，那么所有的皇后都姓萧吗？其实也并非如此，在契丹历史上，还是出现了几位非萧姓的皇后。

述律平本是回鹘血统，小字月里朵，汉名为“平”。她的母亲是耶律阿保机的姑姑，两人从表兄妹亲上加亲做了夫妻。耶律阿保机是个野心勃勃的英雄豪杰，他的妻子也不是个普通角色。

据辽史载：“尝至辽、土二河之会，有女子乘青牛车，仓卒避路，忽不见。未几，童谣曰：'青牛妪，曾避路。'盖谚谓地祗为青牛妪云。”意思是有位地仙经常乘青牛车出行，一次遇见述律平就赶紧避开了，大家因此而纷纷猜测述律平将来会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嫁给耶律阿保机之后，她随夫君四处征战，为夫君献计献策，成为耶律阿保机的臂膀。她的铁腕手段，曾经支撑着阿保机东征西讨，更陪伴他灭契丹不服从的各部，斩草除根，建立大辽。耶律阿保机逝后，她被群臣逼殉，当场断右腕陪葬，震慑全场，也使得自己免于一死。

作为一位母亲，述律平颇不喜欢长子耶律倍，因此设法将他排挤出去，成为东丹国主，传世名画《东丹王出行图》据说就是耶律倍所作。而被述律平看重和扶持的次子耶律德光的确拥有非凡才略，他在位期间确立了南北官制，为辽国的稳固奠定基础。

耶律阿保机虽然敬慕刘邦，但对述律平的态度与刘邦对吕后截然不同。同样是创业夫妻，述律平得到了认可、信任和肯定，孩子的继承权也十分稳固。作为开国皇后，她本人并未改姓，但家族被赐姓萧氏，成为后族一员，表现了辽太宗对她的敬重和对她家族的倚重。

“恭闻惟天既显于二仪，我国爰分于两姓。耶律世保承祧之业，萧氏家传内助之风。”这是来自辽圣宗太平九年《萧仅墓志》中的一段话，既证明了辽国仅有两大姓氏，还说明了皇族与后族的分工。放眼辽史，姓萧的皇后数量占有压倒性的优势，但也有一个例外中的例外——甄皇后。

甄氏本是后唐宫中的宫女，姿容秀丽。“儿皇帝”石敬瑭灭后唐称帝，甄氏也在战乱中进入后晋宫廷。公元946年，辽太宗耶律德光以后晋皇帝石重贵（石敬瑭的侄子）不肯称臣为由，大举入侵中原，仅第二年晋帝石重贵就投降了，后晋灭亡。

辽墓壁画中的妇女形象

当时，随辽太宗攻入后晋都城开封府的还有他的侄子耶律阮，经历了命中注定的相遇，耶律阮爱上甄氏，将她带回辽国，十分宠爱，两人还生了个儿子。其实，这种跨越种族的文化交流，在辽国并非罕见之事。我们此前已经谈过“辽承唐制”的问题，契丹人本身就在生活习惯上大量吸收汉文化的因素，与汉族通婚同样是可以接受的。

电视剧中的耶律阮和甄皇后

不过，耶律阮做的要更多一些。公元947年，耶律阮即位，史称辽世宗。他不顾甄氏来自异族、出身低微，也不顾“王族惟与后族通婚”的家族铁律，毅然册封甄氏为皇后。这样的深情和任性在辽朝掀起轩然大波，向来皇后的择选就不是为了满足帝王的爱情，其中关联着政治利益和皇族血脉。

由于契丹贵族们非议过甚，辽世宗不得不在天禄四年（公元950）把另一位契丹妃子萧撒葛只也册立为后。一年后，辽世宗不顾劝阻，坚持出兵攻打后周，途中被叛变的手下杀死，他心爱的甄皇后随侍在侧也一同殒命，萧皇后为二人收尸后，竟也惨遭杀害。

关于甄皇后，辽史里写道她 “严明端重，风神闲雅。内治有法，莫干以私”，风姿可见一斑，可惜辽国贵族们轻视她的出身，虽然仍将她与世宗、萧皇后一同安葬，但并没有给予任何谥号。这个拿了偶像剧女主剧本的汉人女子在大辽留下一笔异彩后，也就黯淡了下来。

整个辽朝，除这二位传奇女子外，剩下的皇后全部姓萧，这种现象在历史上也是十分罕见的。但这些萧皇后们是不是全部来自同一家族呢？下一篇我们继续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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